露點

一直對於《美麗‧原罪犯》的露點畫面耿耿於懷。
關於露點這回事，
我一直抱持著敬謝不敏、不太欣賞的態度，
除非，演員可以露點露到我沒注意到他露點。



最好的例子應該非《色戒》莫屬。
易先生和王佳芝三場床戲忠實地表現兩個人情感、主從關係的轉變，
雖然兩人都一絲不掛，但在肢體交纏中，觀眾可以看出一對男女的角力、對抗、掙扎，
即便是第三場床戲，拿枕頭壓在臉上、矇住眼睛的動作，也絕非一場溫柔纏綿的性愛，更別說那支掛在床頭的威嚇力十足的槍枝。
看完《色戒》的露點畫面，觀眾也許覺得疲憊、也許覺得悵惘，總之，他們的裸體並不會令人感受到色慾薰心、渾身發熱。

要論起纏綿悱惻，只怕還不如王佳芝一首〈天涯歌女〉。

上週與謫仙談及色情與藝術，我說以色情作藝術明明就極具爭議性，又容易遭到誤會，如果非要以這樣形式傳達，就要做到石破天驚、視覺極其震撼，沒有一絲餘地。讓觀眾相信，除去這樣裸露或性愛的畫面，沒有辦法更忠實地傳達這段劇情所需要的撼動。

這一點，我認為《色戒》做到了。
《美麗‧原罪犯》卻沒有。

影片一開始，在美麗的風景巡禮、動人的雙人舞之後，緊接著一段少年情侶的裸露畫面。
著實讓人嚇了一跳。
我真的看不出來非要剪輯出這段的理由，除了作為全片的 "eye candy"，否則要表示Rachel早已與男友偷嘗禁果，有一千一萬個更間接的手法。比如Elizabeth打開女兒的秘密盒時，發現的那盒避孕藥，其實就說明了一切。

床戲，露點。可以說是最拙劣的方法了。

同樣是露點的畫面，Caroline匆匆一晃的裸體也毫無意義，如果只是要展現「她想要向父親表達自己對身體的不滿」，痛苦到無暇顧及自己的赤裸，那麼只要剪輯她脫衣的畫面，鏡頭便可以同父親的視線一起別開了。如果非要裸露的方式處理，那就直接地、細細地探照Caroline身體的每一個細節，讓觀眾一起親眼看見：贅肉、細紋、過於肥大的乳房、擁腫的臀部，如何造成這個女孩的自虐和折磨。

要露點，就直白血腥地逼迫觀眾一起看清楚，像Caroline一樣，明明難以正視，卻不得不面對。讓她腫脹的身軀充斥螢幕的每一吋，讓觀眾像她一樣對這樣不完美的身體無所遁逃。

要露，就要有意義。否則只為裸露而裸露，藝術的意義又在哪裡？只是影片的噱頭而已。

不過，電影中的床戲仍然有可取之處。比如父母在遍尋不著女兒，終於獲得警察幫助，被要求回家休息後。沐浴過後兩人並坐在床邊，開始擁抱、親吻彼此。

因為他們臉上又是痛楚又是欣慰的表情、因為Elizabeth留下的淚水、因為Barber彷彿不能承受自己的重量般的倚靠，這段床戲只看見夫妻彼此安慰的深情，而讓人不起一絲雜念。

然而，諷刺的是，這段床戲沒有露點。